狐狸狐狸（闭关修炼版）

时间节点：盛国将军府

回溯者：婚后黎苏苏

 

【这样的人不管出现在谁的生命当中，应当都是一道足够耀眼的阳光】

 

 

111

地牢之内，昏暗不见日光，黎苏苏对这里说得上熟悉。

守门的牢头见她来，笑眯眯地开了门，从墙上拿起一柄烛台，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二小姐是来看那位六殿下的？”

石阶冰凉如水，金色的裙摆扫在地面上，沾上了一些脏兮兮的秽物。

黎苏苏手中提着一个两层食盒，里面放了一些新鲜的酒菜——都是叶冰裳亲手做的。

“是啊，我与他，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不管是萧凛也好，公冶寂无也好，与现在的她而言，都可以说上一句故人。

“到了，二小姐。”

沉重的铁链落地，牢笼之中的人应声回首，黎苏苏站在门外，淡然地对他笑了笑。

“六殿下，好久不见了。”

 

112

黎苏苏很多时候都是敬佩萧凛的，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人物，心中有着家国大义。

大局面前，不会挣扎在个人恩怨之间，也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其中。

这样的人不管出现在谁的生命当中，应当都是一道足够耀眼的阳光。

澹台烬，叶冰裳，甚至是原本的那个叶夕雾，似乎都承着他这道光的恩情。

即便是在昏暗的牢房里，即便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也难掩他身上的风华气质。

“二小姐——是澹台烬让你来的？”

黎苏苏笑了笑，迈步走进去，萧凛为她腾出了一块地方。

不过才一个晚上的时间，本应当是脏乱的地方，愣是被他收拾出了一方简洁的方寸之地。

“他没让我来，我就不能偷偷地进来了吗？”

食盒里的饭菜还都是热的，黎苏苏一道道地摆出来，萧凛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

这都是叶冰裳挺着肚子，借用了王宫里的厨房，慢慢做出来的。

从头到尾不曾假手于人，生怕自己的丈夫在这里吃不上一顿好的。

“尝尝吧，这都是我大姐亲手做的。”

“她担心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澹台烬有心不让任何人过来探望，所以只能拜托我走这一趟。”

萧凛垂下头，素来挺拔的身姿在瞬间变得有些颓然。

叶冰裳的手艺很好，他都是亲自尝过的，眼前的饭菜虽然简陋，却也是有荤有素，搭配极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用了心的。

“冰裳……她还好吗？”

他语气之中有所试探，黎苏苏也不因此而吊着他，白让他担心。

“前段时间害喜有些严重，吃不下东西，不过随着月份大一些了，这些也都慢慢好起来了。”

“她很想你。如果不是因为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去找你了。”

黎苏苏将食盒下面的酒水拿出来，一杯分给萧凛，一杯分给自己。

萧凛看着她的动作，放在桌上的拳头攥起，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此生，是萧凛对不住她……”

自从嫁给自己之后，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自己便整天让她担惊受怕。

战争爆发之后，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孤身一人住在王宫，看人眼色，受人胁迫。

“你在计划今夜之前，大姐和澹台烬便都已经猜到了你要来。”

萧凛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女还是那张明艳秀丽的面庞，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叶夕雾一般无二。

但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你今日的刺杀，注定是要失败的——凭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的结果，你自己心中也是知道的吧。”

“而且听澹台烬说，这一次庞博士也没有跟着你过来，也应当是你把他们留在了墨河之畔吧。”

酒水甘甜，不似那些在宫廷之中喝过的烈酒。

萧凛放下手中杯子，本想让自己借着酒力平复下来的心绪，似乎变得更乱了。

“我这次来，本就是带着必死之心，只是仍旧放心不下冰裳和那些旧部……既然二小姐都知道了，萧凛想在此拜托二小姐一件事……”

黎苏苏笑道：“你是想临终托孤？还是打算让我给大姐重新找一个好人家？”

任她这么插科打诨，饶是萧凛心情沉重，也不免笑了起来。

“冰裳对我深情一片，我若将她休弃，即便是百年之后到了幽冥川之中，她怕是也要怪我的。”

“我从景京大街上一路走来，听人说起过，澹台烬对你情谊甚笃，应该不久之后便会封你为王后了。”

“有你庇护着他们，有清宇庇护着叶家，我应当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黎苏苏为他重新斟了一杯酒，沉默着听他将话说完。

萧凛低叹一声，总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可澹台烬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他能拜托的，也就只有叶家二小姐一人了。

“我的旧部留在墨河之南，我离开之前下令，若是七日之内我还没有回去，就由小师叔带着他们继续南下，再也不必回头。”

“但我怕他们听到我身死之后会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杀到景京……”

“你是想，让我救下他们？”

萧凛眼中带着担忧，又似乎像是请求。

黎苏苏见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交到了自己手中。

“这是潜龙卫的信物，若是他们并没有听我所言，你拿着它，便可以调动整个潜龙卫。”

手中的兵符不似玄铁般冷硬，倒像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摸上去光滑温润，不带锋芒。

像它的主人那样。

 

“我与澹台烬是夫妻，你就这样把潜龙卫的虎符给了我，就不怕我转手交给澹台烬吗？”

萧凛坦然一笑：“我与叶夕雾从小一块长大，即便是她不曾喜欢我，也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更何况是你呢。”

黎苏苏扬了扬眉，对于他将自己认出来这件事，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之间还是挺像的，所以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

“好，我答应你。但是潜龙卫的指挥权我会交给大姐，他们是你的旧部，大姐是你的妻子，交给她也是最理所应当。”

“至于我，帮你这个忙也只是不想看见更多无谓的伤亡，你也不必用潜龙卫来做交换。”

惊诧于她的聪慧，萧凛释然一般地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拱手道谢：“那就麻烦……”

黎苏苏笑着接下：“我是黎苏苏。”

萧凛点头莞尔：“麻烦苏苏姑娘了。”

 

113

两旁的烛火昏暗不定，牢头本想送她出去，却被黎苏苏笑着婉拒了。

她握着手中的虎符，心中不由得百转千回。

地牢之中道路纵横，两边的牢房又极为相似，黎苏苏走出去没多久，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不是吧……在这里也能走迷路？”

黎苏苏无语凝噎，低头耷拉眼认命的随着感觉往前走去。

前方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重，黎苏苏被熏得有些恶心，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好奇的地顺着风口继续往更深处走去。

那间牢房离门口应该有很远很远，不然这么大的血腥味儿，她进门的时候便应该闻到了。

两旁的烛火变得越来越稀少，当她转过第二个拐角时，光亮便依然全都不见。

腰间的重羽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为她照亮前路。

黎苏苏伸手将它摘了下来，紧紧皱着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温软。

那日她醒来之后，便见到化回箜篌的重羽被好端端放在自己的床头，问了翩然才知，是澹台烬将它从符玉的手中抢回来的。

但从那时到现在，他都未曾跟她邀过一言半句的功劳。

又或者，在一日日照顾自己的时候，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走入更深处，脚下的触感忽然变得有些柔软，黎苏苏试探着踩了踩，便听见有湿哒哒的声音随着自己的动作从脚底下发出。

她蹲下身用重羽照亮方寸，也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一片黑漆漆的物什。

刚想伸手摸一摸，便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怪叫。

几乎是摸黑向前行进着，黎苏苏小心地踩着脚下湿滑，一手扶着墙面小心地迈着步子。

一片黑暗的尽头亮着一点点昏暗的灯光，最里面的一间大大的牢房之内摆着两个架子，一个上面挂着一片白花花的物什，看上去似乎因为长时间脱水，还有些干瘪。

另一个架子上空荡荡的，木质的两根棍子上透着深沉的暗红色，而在这个架子的下面，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坛子，坛子中冒出一块黑色像是绸缎一样的东西。

而坛子面前，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黑色衣服的男子。

黎苏苏皱眉悄悄靠近那人的背后，待再抬眼时，便见那黑漆漆的绸缎反面，变成了带着两个黑白分明眼珠子的，没有了人皮的脸！

惊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黎苏苏瞬间腿脚都软了下来。

即便看不出原貌，但那双阴郁地，带着戾气的眼睛，她认得。

是本应该被澹台烬当场杀死在盛王宫的萧昳！

他被做成了人彘！

原本的好奇心瞬间被浇灭的一干二净，黎苏苏甚至不愿确认，那个端坐在萧昳面前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个人。

努力将自己的呼吸压到最轻微的地步，怀着一丝期望，她迫切期望着那个黑衣男子能够开口说一句话。

“什么人！”

敏感的直觉让那人转身看过来，入目却是一片虚无。

澹台烬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疑心甚重地迈出牢房的门口，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那一丝丝熟悉的花香。

跳动的心脏忽然有些不安，心中的怀疑几乎要将他砸到昏聩。

牢头提着灯走来，澹台烬箭步上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声音里带着狠厉，以及自己从未察觉到的颤抖。

“刚才……谁来过了……”

那牢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被衣领勒的通红，手里的灯火被打掉，映出脚下一片阴暗的血色。

澹台烬神情恍惚，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让他感到窒息的回答。

“陛下……是叶家二小姐啊……”